01-09：偏頭痛是詛咒還是恩賜？

當疾病的好處超越其壞處時，致病的基因便會得以保留及延展。

他眼前像有一團光芒。頃刻，他的右顳開始劇痛，痛楚很快就蔓延至整個頭及頸部，他更嘔了起來。如果可以的話，他很想把痛楚分散或減輕……

偏頭痛（Migraine）有悠久的歷史，以上是古希臘《希波克拉底格言》（Hippocrates’ Aphorisms）中描述偏頭痛的章節，蘇美語詩集和埃及《愛柏氏草本書》（Eber Papyrus）等遠古文獻亦有記載偏頭痛的病例，傳說凱撒大帝、曹操和拿破崙也是偏頭痛患者，此外，醫史學家認為《聖經》中保羅的「肉中刺」（Thorn in the flesh）也有近似偏頭痛的症狀。

偏頭痛如肉中刺

香港大學一項統計指出，超過一成香港人曾經歷過偏頭痛，部份更是每星期發作數次的嚴重病例。

偏頭痛發作有特定的症狀，大致可分為以下幾個階段：
1. 先兆（Aura）
偏頭痛發作初段會出現局部的神經功能紊亂，醫學上稱為先兆。先兆一般持續三十至六十分鐘。
先兆影響大概兩至三成的偏頭痛患者，最常見的是視覺先兆，患者通常感到視力模糊，就像有一團白光阻礙着視線，部份患者會看到分散、線狀或鋸齒形的閃光感  —— 曹操「頭風每發」都「心亂目眩」，「目眩」正吻合了偏頭痛的局部先兆。
除了視覺先兆，部份患者也會有手腳麻痺、暈眩等非視覺先兆。

2. 頭痛
先兆過後，便出現中度至極度的頭痛，痛楚會逐漸增強，通常影響半邊頭顱（偏頭痛因此叫「偏頭痛」），但偶然整個頭顱也會痛。嚴重的頭痛會引發嘔吐和厭食，就像掃羅那樣，患者發作時也會避免接觸強光和噪音（注意：是頭痛引發畏光，不是強光引發頭痛）。
頭痛發作時，就算輕量的運動也足以令痛楚加劇，所以患者通常要放下手頭上所有工作，寧可請病假或靜靜躺在床上休息。

3. 復元
頭痛會在數小時至十數小時後減退，患者跟着便回復正常了。

偏頭痛持續先兆（Persis-tent aura） 《使徒行傳》記錄了一段令保羅「改邪歸正」的神跡：「他突然被天上來的光照遍，跟着他就仆倒在地……掃羅（保羅仍是奸人時的名字）從地上爬起來，睜開眼睛，竟然甚麼也看不見……之後，他三日不能看、不能吃、也不能喝。」 醫史學家把這現象分析為偏頭痛持續先兆，當然，神學家及信徒會有相反的看法，筆者持的是開放態度（即是沒有立場）。絕大多數局部先兆會在一小時內消退，如果先兆持續的話，便可能併發罕見的偏頭痛性中風（Migrainous stroke，見圖）。

偏頭痛為何不被淘汰？

偏頭痛是自古已經存在的疾病，研究指出，偏頭痛有很高的遺傳性，而且為所有種族共有。

我們頭痛請病假極其量也是遭老闆「詐型」¹，換了在遠古時代，偏頭痛發作的代價卻是非同小可：患者可能頭痛到走不動，無法獵食，不幸遇上猛獸更隨時連命也賠上 —— 對我們的祖先來說，偏頭痛發作是足以致命的。

在汰弱留強的自然世界，引致偏頭痛的遺傳基因理應一早已被天擇效應剔除掉，為何這個看似致命的包袱仍可遺留至今時今日？

醫學家發現，偏頭痛患者的感官系統比一般人優勝，平均來說，前者有較佳的視覺和嗅覺處理功能，他們接收觸覺訊息的能力也較為持續及有連貫性。在大自然嚴苛的環境裏，這些與偏頭痛相關的敏銳感官功能及運動反射，便是促進生存的本錢了。

當偏頭痛的經常性好處 （優秀的感官功能）超越它的間歇性壞處（嚴重頭痛），合計產生的效果便等於一項天擇中的優勢，因此，引發偏頭痛的基因便得以保留及延展開去。

偏頭痛患者有較敏銳的觸覺，亦因為這種「動物本能」，他們有上調了敏感度的三叉頸椎神經傳入系統（Trigeminocervical complex），這系統的激活便是引發頭痛的成因了。在生物界中，痛楚是代表危機趨近的警示訊號，當動物覺得痛時，牠的自然反應便是立即逃走以保住生命：「痛」，其實是一種必需的生理機能。

天才的「痛」

人類史上最具影響力的三位思想家 —— 達爾文、佛洛伊德和馬克斯 —— 都不約而同是偏頭痛患者，他們並非如莫扎特或曹植般天縱之才，嚴格來說，他們都是「凡人」，就像你和我一樣，但可以肯定的，是他們都有超脫世俗的創新思維，和從痛楚中鑄煉出來的堅韌意志。

《哥林多後書》便有這一段：「為要使我（保羅）不至於因高超的啟示而過份自視，便有一根刺加在我肉體上，就像撒旦的差役，來打擊我……」

偏頭痛就像保羅的肉中刺啟示那樣，既像詛咒般折磨着他，也是神賦予他的恩賜：「……因為力量是在軟弱中才顯得完全的。」

保羅無疑是最努力和最積極的基督使徒，他那根肉中刺就像一把有正負兩面的雙刃劍，不斷地鞭策着他。

各位偏頭痛患者，但願你們也能以積極的態度，掌握閣下肉中刺隱含的正面力量，使之成為助你披荊斬棘的利刃。